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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杰斐逊与海盗:美国海权的崛起(中)

原标题:​托马斯·杰斐逊与海盗:美国海权的崛起(中)

第九章夏季的低迷

本季节的前期……为时已晚,一月之前它不可能出现于的黎波里。

——理查德·瓦伦丁·莫里斯船长

1802年10月15日

1802年以前,美国海军几经挫折,但这些不幸是由客观环境所造成的,而不是领导的失误。风暴、疾病、海难、巴巴里伎俩以及国家支持匮乏等因素让戴尔和他的船长们无法圆满成功。而现在,今非昔比。新的海军人力、权力皆备,客观条件已能够彻底地结束巴巴里暴政。不过,福兮祸兮,焉知所依?领导无方再一次让事态僵持不下,令人沮丧。

理查德·瓦伦丁·莫里斯船长是总统新任命的舰队司令。理查德·莫里斯曾在1798年与法国海战中打了一些胜仗,他是一名胆大的年轻军官,正急切地接受这份任命。加勒比海服役期间,这位三十四岁的船长婚姻状况发生了变化。莫里斯太太就其丈夫的任命提交了一份特殊申请。她直接向海军部长写信,申请与丈夫一同出海。

这种请求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在战时,妻子陪同丈夫军舰出征实属少见。不过,海军部长立即下了授权,当莫里斯船长登上“切萨皮克号”时,陪同他的不仅是他的妻子,而且还有他年轻的儿子。船员对于其家人出现的评论并不是很明确,但对莫里斯太太的言论绝对没有讨好之意;一名准尉评论说,“她人长得既不漂亮也不英俊,不过有面纱挡着看起来还不错。”[1]不管莫里斯夫人多有魅力,她并不受船员的欢迎。她的存在仿佛在暗示着一个巨大问题:她丈夫的心思并不在工作上。

海军部长希望美军尽早在的黎波里显示武力,因此六艘军舰没有作为一个整体舰队航行,而是各自做好准备后即刻起航。登上“切萨皮克号”的莫里斯想要一个轻松的航行,决定在诺福克等待风暴天气过后才出发。“切萨皮克号”最后于4月27日起航,由于护卫舰主桅出现了破裂,航行进度延迟了三天。巨大的横木出现了腐蚀,船帆桅杆被检查出了缺陷。更糟糕的是,货物装载不均匀让船身剧烈摇晃,导致了一场又慢又让人焦虑的旅行。5月25日,莫里斯终于在直布罗陀港口停泊,他报告说,“我在海上从没遇到过让人如此不安的船。”[2]

由于需要更换桅杆,切萨皮克在维修完成之前哪儿也不能去。但这并没有给莫里斯和他的妻子带来困难,他们很快对英国港口的社交生活乐此不疲,他们与直布罗陀的新任市长一起就餐,并与英国贵族们开怀畅饮。英国长官和他们的妻子都欢迎准将和名声在外的“准将夫人”的到来。同时,心怀不满的美国海军发现他们要在港口停留数周——甚至一直推迟数月。当船长与外国显贵赴宴时,他们却在坚守岗位,刷洗甲板、缝补船帆,慢慢等待。

实力展示

“星座号”是莫里斯舰队中第一艘穿越大西洋的军舰,它于1802年4月28日在直布罗陀抛锚,在莫里斯之前抵达。船长亚历山大·默里认为,莫里斯准将的缺席会让他负责有关事宜,这十分适合老将默里去做——他是一名老水手,在独立战争之前就曾担任过船长。他担负起了责任,立即向的黎波里航行。于是,一场果断的封锁开始了。

抵达阿尔及尔之后,理查德·奥布莱恩领事登船做了简要汇报,然后默里和“星座号”向东航行至突尼斯,在那补给了新鲜蔬菜和其他物资。默里船长还卸下大量长期许诺的贡金,贝伊感到“非常令人愉快”。贡金包括一些镶嵌着钻石的匕首和伦敦制造的最棒的镶金手枪。一分分计算下来,美国纳税人上缴了27576.96美元的贡金。最新的贡金是美国为维持和平谋求贸易的代价,它依旧不能满足突尼斯的统治者。统治者很快又向伊顿索要一艘全副武装的战舰。和平代价变得更加昂贵。

可是默里不想独自发动一场新的战争,6月9日,他从突尼斯起航后抵达的黎波里海域巡逻。这位美国船长觉得他的军舰已经大显身手。“无可挑剔,”他向海军部长报告,“向世人展示我们的军舰,那么现在,他们对我方起到了强大的宣传作用。”[3]除了船舶淡水补给之外,默里队长几乎没有别的报告——直到两艘海盗船的到来。

他们将要让强大的美国护卫舰颜面扫地。

海盗的新战利品

当莫里斯在直布罗陀里纵情享乐时,三艘海盗船于6月17日逃出了默里在的黎波里的封锁。抵达公海之后,海盗发现了“富兰克林号”,它是一艘装载着酒、油、香料、肥皂和帽子等物资的美国商船。海盗用大炮瞄准了他们,美国商船的船长别无选择,只好就范。的黎波里海盗登上“富兰克林号”,给船上的官员和船员戴上枷锁,然后向阿尔及尔航行。在挟持俘虏抵达家乡以前,他们卖掉了战利品和货物。“多芬号”、“玛丽亚号”以及其他商船的悲剧又一次重演。

回到的黎波里后,海盗竟胆大包天,从“星座号”的眼皮底下驶入了港口。美舰的吨位让默里难以在浅海追赶上灵活机动的海盗船,因此,“星座号”船员只能眼睁睁地被倒过来举着星条旗的海盗羞辱。安全抵达港口后,的黎波里海盗鸣炮为胜利欢呼。

着陆后,“富兰克林号”被俘船长及其船员被游街示众,而默里与其手下没有尝试救援。在阿尔及利亚总督布巴·穆斯塔法的调和下,美国人才重获了自由,但这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美国支付了5000美元的赎金。

威廉·伊顿领事听说了“星座号”的援救失败,他给詹姆斯·麦迪逊写信说,“政府不如派贵格会教堂到这些海域充当护卫舰。”[4]

言辞充满讥讽。这可完全不像海军部长下令的“紧密有力之封锁”。[5]虽然美舰有实力在战斗中摧毁他们,但是神出鬼没的海盗船仍不断袭扰美国商业。

突尼斯公使曾警告威廉·伊顿:“虽然苍蝇卡在喉咙里不会害死一个人,但也会让他恶心。”[6]即使的黎波里在默里船长的视线之内,巴巴里海岸对美国的羞辱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次机会

“富兰克林号”事件交涉失败的几天后,默里船长重新获得一次打击海盗船的机会。

1802年7月22日,“星座号”在阳光明媚、海风习习的天气下轻松航行。当军舰距离的黎波里市东北部十几英里时,望员从九点钟方向发现了海盗船,就在城镇的西部。虽然海面已开始起浪,默里还是决定展开追逐。

“星座号”在一小时内便缩小了距离,足够让他们看清这九艘小炮艇。一艘海盗船朝美国护卫舰开火,但是超出了射程。海盗“划桨扬帆”,“星座号”继续追逐。[7]

11点钟,默里下令用安装在船首的一对大炮还击。战事不断升级,炮火持续射击,默里的手下开始对海水深度进行测试。虽然他们靠近海岸,七十英尺的深度看似足够安全。不过目光敏锐的侦查员认为军舰处于浅滩航线,于是警告了默里。我们发现的黎波里海盗“诱惑我们在敌我距离之间的礁石搁浅”,默里命令“星座号”调转风向,避免陷阱。

遭到“星座号”的攻击后,的黎波里炮舰分散开来,一些驶向了岩石覆盖区域,一些向海湾入口驶去。他们离默里的军舰不过两英里远,大炮的射程不仅能够击退敌船,而且可以威慑视野范围内的黎波里地面部队。默里船长估测有几千人马出现在海岸的沙丘上,包括骑兵在内。

的黎波里的大炮从炮台开始射击,不过因为射程太短,无法击中“星座号”。默里担心风向恐变,没有让军舰在浅滩冒险——他与手下放弃了这次战斗,很快便离开了。[8]按照默里的说法,他侥幸脱险:“他们当时顺风向距离礁石只有1英里,”他在军舰日志中写道,“毋庸置疑,我们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们。”[9]

默里向海军部长汇报了行动,指出战争“使我们的年轻军官更加顽强,他们经受住了炮火的考验”。[10]他汇报说至少有十几名敌人被击毙,其中一些是帕夏的得意将领。他认为,尽管提前撤退,但小规模战斗最终取得了胜利。

伊顿领事认为这是一种愚蠢的观点,他批评默里和其他海军船长,直指他们可笑的封锁行动。他致信麦迪逊,“富兰克林号”事件证明了他们的无能。伊顿写道,美国军舰在地中海巡逻两年,却“毫无建树……反而树敌更多,让国家蒙羞”。[11]

尽管展示了不错的军事力量,但迄今为止,美国海军未能让北非海岸的美国人和巴巴里人刮目相看。莫里斯和更多军舰的到来是否可以真正改变这种局面?

悠闲之旅

1802年7月21日,美国海军“亚当斯号”抵达直布罗陀,那时她已经远远落后其姊妹舰。船长发现,虽然莫里斯“切萨皮克号”的主桅已修好,而且完全适航,但她仍旧停留在港口。莫里斯一家正在港口享受奢靡之乐,好像没有一丝准备作战的想法。

新来的军舰给这位慵懒的准将带来了海军部长的命令。现在时隔三个月,上级的指示既明确又具体。莫里斯应率领全部海军力量前往的黎波里。上级希望“既要伸出橄榄枝,又要采取进攻作战手段,迫使帕夏主动与我们握手言和,本质上是为了从他那争取到我方利益”。[12]即使采取军事行动,舰队也是为了和平目标而来。

8月17日,莫里斯终于离开了直布罗陀,但还是没有按照命令去做。他没有在的黎波里展示军力,而是前往南欧海岸巡航,停靠在友好港口。他在一处港口发现,默里船长和“星座号”由于淡水补给和维修的原因已经离开了的黎波里。这意味着无能的美国封锁行动正式停止。远离的黎波里的莫里斯几个月后终于开始向海军部长写下了汇报。莫里斯不会在敌军水域重新露面——因为“冬季就要到来,”他解释说,“不可能在一月前抵达的黎波里。”[13]直到1803年2月,“切萨皮克号”于盟国度过漫长的冬季之后,才再次出现在巴巴里海岸;这时,它离开美国已经过去了九个月。的黎波里海盗在那个冬天依旧猖獗。

总统的沉思

回到华盛顿,杰斐逊总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担心法国在密西西比的出现,在一次国会机密会议中,他提议购买新奥尔良的计划。除此之外,他还要在那个春天签订有关购买整个路易斯安那州的条约。同时,杰斐逊和麦迪逊与一名弗吉尼亚人——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生气地争论着各项事务;一个是总统的任命问题,另一个则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马伯里诉麦迪逊案,司法审查的结果将在不久宣判。

然而,虽然与的黎波里有一洋之隔,杰斐逊总统抛开这些杂念,深刻反思地中海袭击力度软弱的问题。现在,两位准将都让他大失所望:戴尔自身没有过错,而莫里斯是因为慵懒。很明显,莫里斯只是一名战争游客,他感兴趣的是护送船只、访问友好港口,而不是去的黎波里。“我有一段时间认为有必要调查莫里斯的行为。”杰斐逊于1803年初致信财政部长艾伯特·加勒廷时提到。[14]生气的总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年不仅白白荒废,而且上演了一反常态的丑剧。“他在直布罗陀的进度让人诧异。”

在指挥权没有更换之前,事情将变得更加糟糕。

贝伊的观众

新年伊始,理查德·瓦伦丁·莫里斯准将终于航行到了巴巴里海岸。1803年2月22日,他首先在突尼斯停泊。对于威廉·伊顿来说,期待已久的美国舰队的到来让他深感欣慰。三艘威武的护卫舰停泊在突尼斯海湾——“纽约号”、“约翰·亚当斯号”和“切萨皮克号”,纵帆船“企业号”也伴随左右,形成了坚船利炮的强大展示舞台。

看到祖国军舰的到来,伊顿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感觉饱含着他的爱国情操和个人情感。多年来,这位前陆军上尉一直扮演着直言不讳的北非领事的角色,他坚持主张在该地区进行武力展示。最近,他还代表国家秘密研究废除帕夏尤瑟夫在的黎波里统治的计划。为了实现该计划,美国海军在巴巴里海岸的军事展示必须强大,而现在条件已经具备。

在伊顿等待上级批准其夺权计划期间,为了表示鼓励,他赞助哈梅特·卡拉曼利2000美元并且作出了更多承诺。统治者帕夏向哈梅特提供东部城市德尔纳的一个职位,不过伊顿警告他拒绝此事。“要记住,你的哥哥想喝你的血,”他警告说,“我通过确凿渠道得知,他请你去德尔纳是包藏祸心。他……截获了你寄给的黎波里朋友的信。”[15]因为他的家人被作为人质扣留,哈梅特现在只能等待流亡的命运,然而伊顿眼下在突尼斯面临着更多更棘手的问题。

他以政府和个人的名义欠下了外债。目前他拥有两艘小商船,生活还算富裕。但物价下跌和意外费用让他资不抵债——主要债主是突尼斯政府贸易总代理。谁知,债务不仅会让他颜面扫地,也严重影响了美国与突尼斯的关系。也许是出于羞耻或交往甚浅等原因,伊顿没有告知莫里斯他的情况。后来,这被证明是一次重大失误。

与突尼斯贝伊进行官方书面交流以后,莫里斯准将登上了突尼斯海岸。国家领导人在宫殿迎接莫里斯。在握手礼仪和一杯咖啡之后,两国官员开始谈论“企业号”一月以前俘获的突尼斯军舰的问题。所有问题似乎都可以解决,两人达成了谅解,这让莫里斯非常满意。然后伊顿的债务问题浮出了水面,个人问题突然变成了一宗国际大事。

当准将及其手下和其他美国官员站在港口的防波堤上,准备返回舰队时,突尼斯首相却突然要求支付伊顿的债务。莫里斯并不知道伊顿无力偿还,没有理会这个要求意欲离开,他跳进一艘租用突尼斯港务船,朝“切萨皮克号”驶去。可是贝伊首相声称,伊顿已经答应,一旦美国舰队到来,准将会支付34000美元的债务。

首相希望得到这笔钱,现在就要。

伊顿不承认作出过这样的承诺,但首相还是坚持。让莫里斯惊讶的是,如果没有偿还这笔债务,他哪儿也别想去。

无奈之下,美国人只能返回岸上的国家领事馆。

第二天早上,莫里斯会见了贝伊,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对方故技重施,对伊顿领事的抗议置之不理,他失去了耐心。他反问贝伊,他有没有欺骗过突尼斯领导人?

“你这人心眼不错,”贝伊对伊顿说,“但脑子进水了。”[16]

伊顿生气地反驳道:“如果我脑子坏了,那我身边的是一帮骗子。”

突尼斯大使知道,在他们的文化中,如果侮辱至高的统治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被处死,他吓得目瞪口呆。被激怒的贝伊接下来说:“你疯了!”贝伊捋着胡须,愤怒地迸出了这几个字。

伊顿这下麻烦大了。

愤怒的贝伊通过一名翻译下令:“我要将你赶出我的王国。”

“我谢谢你,”伊顿拒绝让步,“我早就想走了。”

莫里斯准将同意带伊顿离开这位领导者的视线,但是五天以后才能实现,在此期间莫里斯只能接受软禁,直至还清债务为止。美国海军的官员终于回到了船上,伊顿也加入其中。但是火冒三丈的莫里斯没有让他登上“切萨皮克号”,伊顿不得乘坐企业号。

即使莫里斯准将想要去履行职责,可是他也无法面对惊涛骇浪。正如班布里奇在阿尔及尔的遭遇,莫里斯同样陷入了尴尬之地。随后他报告海军部长说:“我不应该让自己进入突尼斯贝伊的领地。”[17]他的上司在华盛顿越来越失去耐心,他能证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莫里斯准将还有一次机会,一次稍纵即逝的机会。

海上烈火

因为需要改装,“切萨皮克号”已被下令召回美国。不过莫里斯准将留在了地中海,改乘新旗舰纽约号。从直布罗陀出发,莫里斯像往常一样悠闲地在里窝那停泊,前往的黎波里以前他先是航行到马耳他,因为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在那里居住(第二个孩子已在马耳他医院出生)。他在地中海服役将近十一个月,这位准将终于着手——也就是破天荒地第一次择地部署封锁。

1803年4月25日的星期一,迎着升起的太阳,纽约号轻松抵达了撒丁岛海岸。八点钟,鼓声召集水手吃饭,每人手里拿着锡杯,排队等待早餐。

忽然,砰的一声!早餐时间结束了。不一会儿,甲板下方传来了水手最害怕的声音:“弹药库着火了!”[18]放有弹药的仓库窜出了火苗。

随着太阳的升高,一名水手开始收起晚上用的信号灯。炮手的队友后来前往储藏室检查东西是否妥善放置,他在后舱仓库发现了一只被人忽视、依旧燃烧的蜡烛。于是,他熄灭油脂并返回主甲板,训斥水手竟然粗心大意到在火药库附近留下明火。返回后舱仓库后,炮手发现他同样疏漏了一些东西:熄灭的蜡烛开始在一堆羊皮纸上慢慢冒烟。当他移动羊皮纸时,一块炽热的炭渣掉到了地面上的一只桶内。桶里有少量高密度火药,立刻产生了爆炸。

当火焰窜到附近挂着的火药桶时,又一次爆炸摧毁了仓库的舱壁门。几十枚空包弹将会是下一次爆炸目标。经过一系列震耳欲聋的爆炸后,火势蔓延开来,附近的弹药库岌岌可危。

后舱内和附近的水手都被严重烧伤。两名上尉站在甲板上,戴维·波特和艾萨克·昌西反应快速。他们下到弹药库,在呛人的浓烟废墟中摸索。他们利用湿毛毯保护军舰的主弹药库——船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一点小火花便会引起连锁反应,木制的军舰会被炸得灰飞烟灭,所有人都要上西天。

水手们排成两队,手把手传递水桶去扑灭火焰。一个半小时后,精疲力竭的船员一个个咳嗽不止,被浓烟熏得乌黑,不过现在可以检查损失了。

大火被扑灭了,水手开始统计损失。据“纽约号”的日志记录,十四人被“大面积烧伤,在绝望中残喘”。[19]昌西和波特上尉幸存了下来(之后在1812年战争中声名大噪),但有四名水手,包括那名炮手被大火烧死。

“企业号”被迫返航马耳他维修。莫里斯封锁的黎波里的计划又一次被推迟。

迟来的巡逻

自1803年5月22日起5周内,莫里斯都在设法监视敌军海港。“纽约号”与护卫舰“约翰·亚当斯号”和单桅帆船“企业号”在的黎波里港口之外一起巡逻。那时发生过几次小冲突,有一次“纽约号”竟然误向“约翰·亚当斯号”开火,没有攻击海盗船却损害了友舰上的索具。在抵达的黎波里的几周内,虽然伟大的美国军舰与一些小型敌船零星交战,但在下一次航行马耳他以前没有什么表现。

7月初,莫里斯再次接家人上船,前往直布罗陀海峡。这位准将即将被解除职务,他的服役只能算是虎头蛇尾。威廉·伊顿在春末已经返回华盛顿,他正式报告了莫里斯的懒散。按照伊顿的计算,莫里斯过去17个月的航行任务期间,他在的黎波里海岸只待了19天。莫里斯对债务的恼怒反应让伊顿蒙羞,也许是受这种羞辱感的驱使,伊顿对众议院议长说:“这期间的确如此……除了为庆祝他‘不列颠公主’的生日发射皇家礼炮以外,海军准将再没发射过一粒弹药。”[20]

当莫里斯准将抵达西班牙马拉加时,他收到一封海军部长的来信。信中明确提到:“收到此信后,立即暂停你对地中海舰队的指挥权。”[21]莫里斯被解除了职务。

鉴于其平庸表现,他面临着军事法庭的审判。审判持续了9天。经过尽职审议,四名审判官一致认定“莫里斯船长没有履行指挥地中海舰队的职责或采取必要的行动”。他的勇敢并没有遭到质疑,但他的问题被审判官定性为“他的懒惰和能力缺乏”。[22]他即刻被美国海军解雇。

那时,依旧规模强大和火力强劲的地中海舰队需要更多有能力的船长去指挥。杰斐逊希望美国赢得世界的尊重;这不仅仅是自豪感的问题,而是经济所需——美国商船应能够安全航行在国际水域。可是,他的海军没有展示出一丝威慑力。杰斐逊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直白地说,莫里斯在地中海舰队的任期相当于“睡了两年”。[23]

这不是有效的外交政策。与此相反,正如突尼斯领事伊顿的报告:“部长气得喷了我一脸,骂道:‘我发现你只会吹牛皮!我看你怎么与的黎波里交战’。”[24]杰斐逊希望新任准将能够完成莫里斯从未尝试的任务。

[1]亨利·沃兹沃思,个人日记,1802年9月13日,转载于《海军文件》。

[2]理查德·V.莫里斯致信海军部长,1802年5月31日。

[3]亚历山大·默里致信海军部长,1802年6月1日。

[4]威廉·伊顿致信詹姆斯·麦迪逊,1802年8月9日。

[5]海军部长致信理查德·V.莫里斯,1802年4月20日。

[6]威廉·伊顿致信詹姆斯·卡斯卡特,1802年4月26日。

[7]亚历山大·默里,“美国星座号护卫舰日志”,1802年7月22日。

[8]库珀,《美利坚合众国海军历史》(1856年),第58页-157页。

[9]亚历山大·默里,“美国星座号护卫舰日志”,1802年7月22日。

[10]亚历山大·默里致信海军部长,1802年7月30日。

[11]威廉·伊顿致信詹姆斯·麦迪逊,1802年8月23日。

[12]海军部长致信理查德·V.莫里斯,1802年4月20日。

[13]理查德·V.莫里斯致信海军部长1802年10月15日。

[14]托马斯·杰斐逊致信艾伯特·加勒廷,1803年3月28日。

[15]威廉·伊顿致信哈梅特·卡拉曼利,1802年8月6日。

[16]詹姆斯·卡斯卡特,呈报詹姆斯·麦迪逊的海军日志,1803年3月14日。

[17]理查德·莫里斯致信海军部长,1803年3月30日。

[18]阿伯特,《美国海军历史》,第189页。

[19]“亨利·沃兹沃思准尉的日记”1803年4月2日。

[20]伊顿,《已故将军威廉·伊顿的一生》,第244页。

[21]海军部长致信理查德·V.莫里斯,1803年6月21日。

[22]“莫里斯准将地中海舰队的有关事宜”。

[23]托马斯·杰斐逊致信菲利普·马泽伊,1804年7月18日。

[24]威廉·伊顿致信詹姆斯·麦迪逊,1802年8月23日。

第十章十月的预言

总统非常渴望美国与巴巴里各国保持和平和自由商业往来……但十分确定购买或维持这种和平与往来不能依靠丧权辱国的条约。

——爱德华·普雷布尔准将

1803年9月13日

里斯的糟糕表现让杰斐逊感到震惊,他在下任准将的任命上花了很多心思。他需要一个既有外交手腕又不失勇气的领导者,能够主动为他的国家争取最大化利益。杰斐逊对海盗和无能的美国军官渐渐失去了耐心。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他任命的准将是:爱德华·普雷布尔。

爱德华·普雷布尔四十岁,他在海上度过的时间要比陆地多。十六岁时,他告诉父亲他已经锄完最后一筐土豆,要跟随港口的一艘私掠船出航。1779年独立战争期间,他被任命为准尉,在马萨诸塞州海军“保护者”号护卫舰服役。被皇家海军俘虏之后,他被囚禁在泽西号监狱船上,在那里由于感染伤风差点丢掉性命。战争结束后,他在生意场上取得了成功,拥有一艘私人商船。美国海军建立后,1798年他主动请求执行任务,约翰·亚当斯总统授予其上尉头衔。两年后,他担任美国海军“埃塞克斯号”的舰长,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穿梭于太平洋和雅加达之间,为祖国商船护航。

普雷布尔不是一名随和的船长。1803年,接到巴巴里海岸的命令后,普雷布尔耐心地等待军舰改装。期间,他为船员精心编制了107条规范条例,这在当时是绝无前例的。其中一条是禁止“亵渎神明,乱说脏话,发表任何污秽言论”。还有一条是命令官员熟悉手下人员的姓名(船上有四百人)。这些条例的背后明确表达了一种观点:这次巡航不是闹着玩的。

多年的海上漂泊让普雷布尔白皙的皮肤变得红润,他将灰白色的头发梳到前面,也未能遮住秃顶。他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慢性溃疡让他的举止有时显得急躁,不过不妨碍他下达命令,他希望全体军官和士兵在军舰上要保持高度严明的纪律。

在波士顿的长码头,爱德华·普雷布尔已经准备好向巴巴里海岸行进。出发之前,他给妻子玛丽·迪林写信表达了诚挚的愿望:“我们会再次见面,在彼此的生活里永远幸福下去。”[1]与前任准将的妻子莫里斯太太相反,普雷布尔夫人更喜欢留在缅因州的波特兰家中。

未来几个月内,普雷布尔将证明自己和莫里斯绝不是一丘之貉。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和刚刚改装好的护卫舰宪法号投入战斗。

宪法号于1803年8月12日起航,由于风势较弱,她只能平静而又漫长地前行。普雷布尔可能厌倦了这种速度,不过波澜不惊的29天让船长有足够时间去认识他的重要乘客,陆军上校托拜厄斯·里尔。里尔是奥布莱恩退休后杰斐逊总统新任命的驻阿尔及尔总领事。

与普雷布尔一样,里尔从小在新英格兰海岸长大,出生于新罕布什尔州的朴次茅斯。虽然里尔被乔治·华盛顿授予陆军上校的头衔,他并没有在陆军和海军服役的经历。独立战争步入尾声的几年里,他一直在哈佛大学读书,并于1783年毕业。校长推荐他前往弗吉尼亚州的一所大型种植园就职。这份工作让这位高鼻梁、突下巴的青年感到十分郁闷和尴尬。

里尔负责给一对年迈的弗吉尼亚州夫妇抚养的两个孙子教课,并整理夫妇的大量信件。这位个头很高、肩膀很宽的长者被家人称作“将军”,他就是前任陆军最高统帅——乔治·华盛顿。

里尔是一名修养得体的美国人,1786年,他已经成为了华盛顿家中的一份子。袜子缝补或者衣服洗涮都是由芒特弗农的家奴帮他完成。1789年,华盛顿就任总统。在玛莎和她的孙子抵达之前,里尔负责总统在国家临时首都曼哈顿的起居生活。不仅如此,里尔还要管理华盛顿的家庭账目和私人收支。

华盛顿总统信任里尔,将其视为自己的耳目,他要“混入持有不同观点、不同政治情怀的各阶层人群当中,不管高低贵贱……为你提供广泛的观察和比较条件”[2]之后,向总统汇报。从1786年到1799年将军的意外死亡,里尔是华盛顿圈内一名值得信赖的成员。12月,华盛顿病危,里尔站在华盛顿的床边,聆听他的遗言。“我要去了。”华盛顿轻声地说,喉咙感染即将夺去他的生命。然后他向其最信任的秘书下达了关于葬礼的最后一个命令。里尔说,他已经烧掉了华盛顿和杰斐逊之间言辞激烈的信件。

与里尔有关的谣言不仅仅是烧毁的信件。有传言说,里尔与华盛顿的门客打交道也并非正大光明。他的狼子野心和与国家最强大的角色之间的亲密关系也未能助他消除谣言。

杰斐逊并不承认,他会因争执信件的烧毁流言而对里尔有所亏欠。在杰斐逊担任国务卿的那些年间,他曾与里尔定期在总统的房子里交流。华盛顿去世后不久,杰斐逊委任里尔担任圣多明哥的领事。从圣多明哥回国后,杰斐逊又任命他主持巴巴里海岸的谈判。

就在“宪法号”起航几天前,海军部长劝告普雷布尔说:“你处理事务的经验和你的直觉以及里尔的优点都让我相信你和他会搭档得天衣无缝。”[3]一名战争勇士和一个条约谈判家变成了合作者。他们的任务是从军事上和外交上共同解决问题。总之,他们要不惜一切拿下巴巴里海岸。他们将在横渡大西洋的航行中商讨有关计划。

抵达目的地

在直布罗陀海峡,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正等待着普雷布尔和里尔。威廉·班布里奇的军舰“费城号”已经抵达直布罗陀,他通知普雷布尔说,的黎波里并不是他们唯一的死敌。班布里奇在海上遇到了一艘奇怪的船只,发现载有被绑架的美国船员。从这艘船得知,摩洛哥的苏丹(统治者)已下令俘获美国商船。更糟的是,苏丹获得了穆拉特·莱斯的旧船“梅舒达号”,并将它带回的黎波里。摩洛哥已经加入阿尔及尔和的黎波里敌对联盟。现在,巴巴里各国只有突尼斯没有对美国宣战,而与突尼斯的和平也仿佛摇摇欲坠。

不过,让普雷布尔庆幸的是,他的舰队日益庞大。除了“宪法号”和“费城号”之外,另外三艘军舰也抵达了港口,它们分别是:“亚当斯号”、“约翰·亚当斯号”和“纽约号”。另外,普雷布尔还拥有比戴尔和莫里斯更多的选择。美国国会颁布了新的立法,授权杰斐逊总统为美国海军新增四艘比旧军舰更轻巧、更快速的战舰。旧军舰体积太大,无法靠近海岸,而且速度太慢,无法追上海盗。“雌狐号”、“妖女号”、“阿格斯号”和“鹦鹉螺号”的建造很快就启动了,而现在雌狐号及时加入了普雷布尔的舰队。

虽然战事不断升级,但是海军部长的一席命令让普雷布尔有充分的余地去做任何他认为正确的事情。“所以我们让你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海军部长写道,“按照你自己的判断自由开展吧。”[4]他既拥有戴尔没有的自由,也具备莫里斯未敢尝试的勇气。

与里尔商议后,普雷布尔决定从两个战线着手。首先,普雷布尔与其大部分舰队在摩洛哥炫耀武力。他并不想扩大战争,但是如果军力严重分散,他就难以进攻的黎波里,不过他也不能忽视这位新对手。他希望摩洛哥挑战者认为他求战心切;希望可以迅速解决问题,这样他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来自其他地区的威胁。正如杰斐逊总统说的那样,他坚信“只有当令人尊敬的海军力量靠近他们时,这些恶棍才会闭嘴”。[5]如果需要军力展示,那就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应对摩洛哥的同时,普雷布尔命令班布里奇和“费城号”驶向的黎波里。他们一路上要为美国船只护航,攻击和俘获遇到的所有海盗船。然后,费城号将与雌狐号一同封锁的黎波里港,不惜一切手段进攻敌人。

危机解除

当摩洛哥的苏丹刚刚从两周的航行中返回时,美国海军的全部力量都在丹吉尔港口集结。苏丹眼中的可怕场景正是活生生的美国海军——美国大炮竟多达150余门,能够轻易击垮破碎的城堡,击沉港口的所有船只。

普雷布尔借鉴班布里奇原先指挥“乔治·华盛顿号”的惨痛教训,避免陷入同样的陷阱。从指挥点向丹吉尔望去,他选择了一个既直接又礼貌的策略。

在苏丹大炮射程之外的地方,普雷布尔与这位统治者交换了公函。两人同意召开一次会议。会议召开两天前,苏丹从岸上送来了礼物:10头公牛、20只羊、48只鸡。摩洛哥的兵马在岸上列队欢迎。苏丹亲自到防波石堤上使用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望远镜观察美国军舰。比起此前巴巴里领导人面对小型军力展示作出的反应,他确实算得上毕恭毕敬。

10月10日,清算的日期终于到了,美国军舰整装待发,准备了一周的时间。正如普雷布尔在日记中写道,“所有人都在船上休息。”[6]根据商议,普雷布尔自己也要上岸,不过他的代表团并没有多少人,只包括他自己、托拜厄斯·里尔领事以及2名充当副官的准尉。

11点钟,四名美国人准备上岸,此前普雷布尔做出了明确指示。“只要对我方有所伤害,”他命令船上的士兵,“立即进攻炮台、城堡、城市和敌军,不要考虑我的个人安全。”[7]

1点钟,美国代表团被召见至城堡。里尔徒步穿过城镇,眼前的景象让他很失望,他记录说:“一条条极其狭窄、肮脏的街道,还有猥琐的居民……那里似乎既没有商店,也没有贸易,没有任何值得看或欣赏的东西。”[8]到达城堡之后,美国人被引领穿过两队守卫,普雷布尔发现苏丹并没有坐在宝座上,而是坐在城堡庭院的一个石阶上。看到这种情形,一名准将报告了他的失望之情。“我本以为摩洛哥的皇帝是很高贵的,”他向南卡罗来纳州的母亲写信说,“我看到了一名爱笑的男人,裹着件羊毛斗篷或者披风,真的很差劲。”[9]

面对普雷布尔压倒性的海军力量,苏丹表现得毕恭毕敬。一名翻译说,他后悔与贵国树敌。过去,他的国家一直与美国保持和平,他将履行他的父亲曾在1786年签订的条约。他承诺一定要责罚下令攻击美国船只的丹吉尔官员阿卡狄·哈沙什。他也会让海盗船的船长付出巨大的代价。

然后,苏丹听取了普雷布尔的谈话,普雷布尔“努力让他记住自由商业往来带来的好处……君王从贸易中得到的税收远远要比与我们发动战争得到的多”。[10]这是美国人关于自由贸易的辩解。面对美国新组建的军力,苏丹只好唯美国马首是瞻。

次日,苏丹给杰斐逊写了封信。“贵国该知道,所有两国订立的条约依旧存在。”苏丹写道。[11]双方又用了几天的时间交流,翻译有关文件以便互相理解,不过都是些水到渠成的事情。

爱德华·普雷布尔准将没用一枪一弹便取得了重大胜利。不仅如此,美国将不再向对方缴纳贡品。普雷布尔回到直布罗陀后,他在写给缅因州玛丽·迪林的信中简单地提到:“光荣的和平建立了。”[12]赤裸裸的武力展示塑造了一个真正的威胁,换取了两国的和平。

现在,准将和领事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帕夏尤瑟夫和的黎波里的麻烦分子。普雷布尔曾向班布里奇承诺,大部队在解决完摩洛哥的事情之后将与他和“费城号”汇合,他准备执行任务。然而,没有人知道“费城号”的这次受命前行将是它最后一次航行。

[1]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玛丽·迪林,1803年8月13日。

[2]引自弗莱克斯纳,《乔治·华盛顿和新的国家》,第三卷,第321-322页,第337页。

[3]海军部长致信爱德华·普雷布尔,1803年8月2日。

[4]同上,1803年7月13日。

[5]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海军部长,1803年9月23日。

[6]爱德华·普雷布尔,日记,1803年10月6日。

[7]爱德华·普雷布尔,引自塔克,《破晓雷鸣》,第205页。

[8]托拜厄斯·里尔致信里尔夫人,1803年10月13日。

[9]小拉尔夫·伊扎德致信拉尔夫·伊扎德夫人,1803年10月11日。

[10]爱德华普雷布尔的海军部长,1803年10月10日。

[11]摩洛哥国王致信托马斯·杰斐逊,1803年10月11日。

[12]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玛丽·迪林,1803年10月前后。

第十一章“费城号”的灾害

放弃对巡洋舰的追逐之后,触礁让我深感意外,就好像发生在地中海中部一样。

——威廉·班布里奇船长

1803年11月12日[1]

廉·班布里奇船长按照普雷布尔的命令在的黎波里海域巡航,他在几乎整个十月份都没有遇到海盗船。少数可疑船只也不在射程以内,躲在炮台保护范围之内。炮台位于城墙的两侧,远眺着整座海港。

10月31日上午9时,距离的黎波里东约15英里,一艘可疑的帆船朝海港驶来。“费城号”开始追截。仿佛是为了嘲讽这艘庞然大物,不明船只竖起了的黎波里旗帜;这是一艘试图避开封锁的巴巴里船,现在比赛开始了。

“费城号”全速前进。虽然离海岸很近,班布里奇想要在海盗船到达港口前做出拦截。“费城号”加速追赶,将近11点时靠近海盗船,班布里奇判断海盗船此时应该在射程范围之内。他下令发射船首火炮。副船长们担心的黎波里的海域水况不明,向船长汇报出现一些图上未标明的障碍,此时的风向也无法预测。同时,三名水手反复探测水深。他们报告水深为四十英尺以上,是费城号吃水深度的两倍。军舰没有危险。

追逐的同时,炮手持续向海盗船开火。11点30分,军舰离城市越来越近,可以直接看到城墙。为了不让军舰落入敌军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班布里奇极不情愿地命令舵手转向。令他失望的是,他不得不接受这次未能追上的黎波里海盗的事实。“费城号”缓慢调转风向,远离了城市。追逐结束了,海盗没有受到惩罚。

虎落平阳

不久之后,“费城号”撞上了礁石,船身向一侧倾斜。整个船身都感到了颤抖,船首从水面抬高了足足6英尺。当时的航行速度相当于陆地上10英里时速。接下来,这艘人造的庞然大物纹丝不动,而它距离海岸却不到两英里。

“费城号”搁浅了。

船长目瞪口呆的站在驾驶台上。航线图上并没有显示暗礁,最后一次测深显示35英尺的水深,足够通行。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怀疑。“费城号”搁浅位置离敌军要塞十分接近,他们需要尽快采取挽救措施。

班布里奇镇定自若,他很快发现迫使船首搁浅的礁石离水面只有12英尺。经与其他军官商议,班布里奇决定将船尾陷入水中,以便脱离礁石。他命令水手向船尾集中,以便施以压力拉动船首。三只船首锚被抛入海中,绳索被切断,以便减轻船首重量。同时,船首的大炮也被移动到后面。然而,就在几乎可以感到船开始抬升的时候,一股强风和海浪又把船推向搁浅深处。

即使在两英里以外,这艘巨轮的遭遇也是清晰可见。她的船首升高,船身向一侧明显倾斜。对于的黎波里海盗来说,“费城号”成为了他们的瓮中之鳖。很快,九艘巴巴里炮艇便从内港出发,驶向搁浅军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费城号”一片混乱。军官们一致决定,将船上的大部分大炮沉海。不一会儿,水手就把最大的铁炮推进了海中。一桶桶水从船上倒入海中,所有重物品都被丢进了海中。为了进行最后一次尝试,前桅也被切断了。可是军舰仍旧未能浮动。

几名炮手尽可能准地向围攻船尾的炮艇发射剩余炮弹。可是由于船身倾斜,一侧大炮指向水中,另一侧瞄准的却是天空。训练有素的美舰炮手也无能为力,敌人很快便意识到了他们的优势。敌军炮手躲在美军无法还击的地方,向高处瞄准“费城号”的桅杆。他们击毁了帆桅和索具,试图破坏军舰,防止美国人逃跑。

中午,班布里奇及其官员承认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正如班布里奇后来向托拜厄斯·里尔描述的那样:“我们的处境就好比一个被捆在木桩上的士兵要面对另一个全副武装的敌人。”[2]这位倒霉的年轻船长生平第三次被迫投降。

班布里奇下令将火药弄湿,用炮弹堵住船泵。他派木匠用钻子在船底凿洞,确保当船落入海盗手中时失去航行能力。想到22年前在约克镇战役美国人得到了英国海军密码本并对其造成了巨大损害,班布里奇将美军的通讯密码副本撕成了碎屑,并命令将文件烧毁后丢到船外。手枪、步枪、弯刀、长矛以及其他武器都被扔进了海中。如果他要将船移交给帕夏,班布里奇一定会确保它是件最不值钱的战利品。

下午四时,美国海军“费城号”降下了它的旗帜。

再次羞辱

倒霉的威廉·班布里奇痛不欲生。这比他在“乔治·华盛顿号”担任船长时的遭遇还要更加耻辱。“费城号”投降的第二天,他对妻子写道:“当我们的船在礁石上搁浅,上帝本来可以慈悲的赦免我,让我的脑袋被敌人射中。”[3]

“费城号”的旗帜降在了甲板上,敌人的炮艇停止了攻击。不过奇怪的是,的黎波里的炮艇并没有朝美舰驶来。这些海盗船似乎不相信他们的好运气,他们害怕登船后会有埋伏。最后,恼怒地要求班布里奇派遣一名军官和一艘小艇前往充当人质,让敌人确信他们和平投降。于是,10月31日6时,的黎波里海盗登上护卫舰,爬上了舷缘。

对于海盗来说,美国人看上去十分奇怪。许多水手担心皮肤会被中午的太阳曝晒,而沙漠的晚上又十分寒冷,所以穿了三条或四条裤子,并将食物藏在里里外外塞满的衣服里。穿多衣服的水手成了被检查的对象,海盗一层层撕开衣服,撕破口袋并抢走手表、钱、戒指等任何值钱的物品。军官的剑也被抢走,他们的外套被扒了下来。海盗抢东西的速度很快,他们穿着新衣服在船上巡视。一名海盗想要从班布里奇的脖子上抢走放有他妻子照片的吊坠盒,班布里奇做出了反抗。[4]当这些船上的强盗开始抢夺美军的私人物品时,没有一个人会保证不会受伤。

海盗命令俘虏进入炮艇,向陆地划船,俘虏“被拔出的刀指着脑袋”。[5]由于船太挤,有些人被扔进了海中,要么游到岸边,要么淹死。

当他们在帕夏的宫殿前登岸,俘虏被游街示众,接受高兴的的黎波里人的嘲弄。他们被赶到帕夏的精锐卫队面前。这些卫队装备着金光闪闪的军刀、步枪、手枪和战斧。当俘虏经过时,一些卫兵朝他们吐痰。

他们来到帕夏的城堡,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接一个的黑暗大厅和楼梯,这里通向一间装饰华丽的客房。客房铺着大理石地板和高贵的地毯,墙壁上装饰着精致的珐琅制品。这些人被安置在半圆形区域,仰视高高在上的王座。王座上有天鹅绒坐垫,镶嵌着黄金和珠宝。上面则是帕夏本人。他穿着一件镶金丝绸旗袍,戴着一副硕大的、装饰着丝带的白色头巾。他那宽大、布满钻石的腰带上别着两把金色手枪和一把军刀。

他的仪态给美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胡须又长又黑。他对新俘虏的囚犯一言不发,在“他用胜利自满的眼神盯着我们,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和好奇心”[6]之后,解散了俘虏。

军官们在帕夏的城堡吃了顿饭,然后被带到了卡斯卡特领事离开前居住的美国领事馆。在那里,他们睡在垫子和地毯上。班布里奇请求会见丹麦领事尼古拉斯·C.尼森,卡斯卡特离开后曾将美国外交事务托付给他。尼森承诺他尽可能提供些基本生活用品。第二天,尼森给了他一些床垫、毛毯和几篮水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会给囚犯送一些钱和物资。

军官可以使用废弃的房屋,获得充足的食物,可其他船员却处于困境之中。许多人到达时已经浑身湿透,欣然接受了其他囚犯带来的干衣服,但再没有见到他们的制服。第一天晚上,船员没有吃到任何食物,在室外的一个庭院席地而睡。

第二天早晨,“费城号”的船员被穆拉特·莱斯司令质问,这位来自苏格兰的叛徒曾指挥过梅舒达号。彼得·莱尔嘲笑班布里奇:“拥有一艘44炮护卫舰、300名士兵,却向几艘小炮艇投降,这人肯定是……一个懦夫或者叛徒。”[7]最后,船员被分了些粗面包,然后关押在一所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许多人不得不或坐或站了一整夜,除了破烂的帆布以外,什么盖的也没有。

很多水手被派去修建城墙。四五十人一组搬运大石块,石块重量高达2到4吨,有些竟达16英尺长,最后被装在车轮直径为10英尺的粗糙推车中。就像带上轭的牛一样,水手不得不去拉笨拙的车子,手持步枪和鞭子的士兵在一旁把守。“我们光着头、赤着脚干活,”船上的木匠伊莱贾·肖报告说,“我们的脖子被太阳晒出了一个大水泡。”他们经常被士兵鞭打,“我们饥饿难耐”,需要补充干净的食物。[8]

不过,被俘虏的军官可以不用劳动。他们从住所房子顶部的天台可以看到城镇开阔的景色:帕夏的宫殿、港口还有远方的地中海。在天台上,他们伤心地看着“费城号”,斜立着搁浅在礁石上。监禁的第一天,港务船来回穿梭,从美舰运回战利品。大量打捞的衣物被卖给俘虏,但是面对高昂的价格,只有很少几名官员能够赎回自己的物品。

领事馆提供了笔和纸,班布里奇船长并没有给妻子写信,而是将这次事件正式汇报给国务卿。“不幸让我不得不向您汇报这个让我一生都会痛心疾首的事件,”他感叹道,“我十分遗憾地通知您美国海军“费城号”护卫舰已经损毁。”[9]

班布里奇认为军舰已经无法挽救,现在正在海浪中慢慢腐烂并毁灭。几个小时后,他登上了领事馆的天台,看到大副、木匠与五十名船员一起被带上了“费城号”,看守在一旁监视。海盗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希望早上的风暴潮会让“费城号”离开暗礁。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木匠会在监视下快速维修军舰,然后水手将驾驶她驶进港口。

海盗准确地预料到了天气。一阵剧烈的西风吹起了“费城号”。曾经搁浅的“费城号”被上涨的潮水抬升后离开了礁石,获得了自由。尽管班布里奇曾下令木匠在船身钻洞,可是海盗逼迫木匠重新修补船只,坚固的“费城号”又可以航行了。

班布里奇又一次失算。如果他再坚持几个小时,他可能已经驾驶军舰离开了礁石。就这样,他再次做出了不必要的投降。现在“费城号”已被的黎波里海盗完全占有,彻底成为了帕夏引以为豪的战利品。普雷布尔的第二步战略——袭击的黎波里——现在彻底以失败告终。

[1]威廉·班布里奇致信爱德华·普雷布尔,1803年11月12日。

[2]威廉·班布里奇致信托拜厄斯·里尔,1804年2月8日。

[3]威廉·班布里奇致信苏珊·班布里奇,1803年11月1日。

[4]惠普尔,“到的黎波里海岸”,第118页。

[5]考德里,《非洲奴隶主的白奴们》,第162页。

[6]同上,第190页。

[7]同上,第191页。

[8]肖,《一出短剧》,第23页,转载于贝普勒《非洲奴隶主的白奴们》(1999年),第19页。

[9]威廉·班布里奇致信海军部长,1803年11月1日。

第十二章月黑风高

向任何敌人投降都是莫大的羞耻,但屈服于一个尚未开化而野蛮的敌人,都会成为被蔑视的对象,颜面扫地。

——美国海军“费城号”威廉·班布里奇船长

雷布尔准将对“费城号”的命运一无所知,直到11月中旬,他派托拜厄斯·里尔,携带行李与妻子一同前往阿尔及尔总领事馆赴任。

上岸之后,普雷布尔发现这是一座友好的城市。理查德·奥布莱恩仍然在这居住,为了让里尔上校熟悉新环境,他会一直待到春天。总督在外出差,不过奥布莱恩带他们参观了城市。

普雷布尔在阿尔及尔参观了统治者的果园、马厩、粮仓还有船坞。游客绕着宫廷花园转了一圈,普雷布尔觉得这样精心栽培的花园让他们“不能自拔”。这一天过得非常愉快,他写信给缅因州的玛丽,他认为阿尔及尔正处在“一个令人羡慕的局面”。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他同时承认,“暴君的反复无常会把它变成一个危险的住处”[1]

美国海军“宪法号”于第二天起锚。普雷布尔再次回到了严酷的海军生活,准备执行上级分配的任务。他下令军舰向的黎波里航行,加入班布里奇的行动。

11月24日,当“宪法号”接近撒丁岛海岸时,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中型船只进入了视线。达到喊话的距离后,这艘外国护卫舰自称是皇家海军“亚马逊号”。它的英国船长告知普雷布尔“费城号”被俘的消息,这让普雷布尔顿时大惊。

准将很快把阿尔及尔一天的快乐抛在了脑后。刹那间,摩洛哥的外交成功似乎变得很久、很远。这个地方曾让他幻想在春天征服的黎波里,可是现在,一切都在这片沙洲上戛然而止。

班布里奇及其306名手下沦为俘虏的消息让他心痛不已。普雷布尔知道,总统的新命令几个月后才能到达,即使目前得不到命令,也必须要想办法解放“费城号”的船员。他曾差点死在英国泽西号监狱船上,对囚禁的恐怖和磨难刻骨铭心。他清楚地明白这些事件的发生紧紧关系到美国的荣誉。

随后,消息变得更糟。普雷布尔直奔马耳他,在那里他收到了班布里奇船长的信。信中提到,“费城号”不仅仅是美国海军失去的一艘军舰,它现在还可能被的黎波里海盗利用,将炮口对准美国人。普雷布尔收到了信件,强大的护卫舰正在帕夏的注视下改装。潜水员已经回收了大量被扔到搁浅礁石上的武器。装上打捞出水的武器,“费城号”现在比任何一艘巴巴里舰队的军舰都要强大。

准将立即致信华盛顿,请求国会派遣更多的护卫舰。就在几周前,当他的四艘同型号军舰成功威慑了摩洛哥的苏丹,他打出了胜利的招牌。从那时起,“纽约号”、“亚当斯号”和“约翰·亚当斯号”这三艘船就已经向美国返航,大大削减了兵力和军舰的数量。的黎波里领导者肯定觉得美国无能,定会向美国总统索要赎金,释放美国海军。

“这件事对我造成了难以形容的打击。”他向海军部长倾诉道。普雷布尔同样也对“宪法号”的孤军奋战感到担忧。“如果这艘船发生任何意外”,他焦急地说,“对我们在该海域的商业造成的后果将会不堪设想。”由于减少了军舰数量,他再也无法发挥霸主地位。充其量,也就能骚扰敌船。

虽然没有胜算的概率,但普雷布尔绝不容许他的对手占据上风。他认为,“费城号”决定全局胜败,必须从战争中消灭。斯蒂芬·迪凯特上尉和他的朋友查尔斯·斯图瓦特上尉是普雷布尔领导下的两名年轻军官,他们自告奋勇,要求驶入的黎波里烧毁“费城号”。普雷布尔告诉他们,这次任务“极其危险,后果不可估量”。[2]

他没有说明的是,如果他们被俘,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另一艘船造成的损失。

普雷布尔向迪凯特承诺,一旦计划成熟,他会让迪凯特负责此次任务。普雷布尔越是琢磨计划,越是感到其中的危险性——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直截了当地向海军部长写信:“就算冒险也要摧毁她。”他承认,这可能意味着损失一些士兵。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些小舰队怎样去执行命令,但他早已下定决心。

“一定要做。”他写道。[3]

但首先他们需要制订一个计划。

俘获敌船

1803年12月23日,也就是在班布里奇被俘的两个月后,普雷布尔的“宪法号”和“企业号”一前一后在海上航行。两艘军舰组成了一支不错的团队,“企业号”沿着巴巴里海岸航行,而“宪法号”留在更深的水域中,互相交换信号。

虽然普雷布尔还在损失“费城号”的沉痛之中,但他下定决心封锁的黎波里,可是冬天的残酷天气让封锁举步维艰。风暴天气持续了两个星期,美军不得不停泊在西西里岛的锡拉库扎港。这期间,“企业号”装上了新的索具,“宪法号”换上了新帆。没有封锁的限制,的黎波里海盗又在海上肆意穿梭。不过现在,美国人回来了,准备与其战斗。

12月23日早晨8点半,在的黎波里以东九英里的地方,“宪法号”桅顶的望员站在桅顶欢呼起来。他在地平线处发现了两根桅杆。于是,普雷布尔向“企业号”发送信号,追赶他们发现的船只。“宪法号”紧随其后。

年轻的斯蒂芬·迪凯特指挥纵帆船“企业号”。正如其他水手一样,他发现巡逻和封锁港口是件枯燥的工作。毕竟只要封锁得当,美军基本上无事可做,因为海盗船都躲在港口。从本质上讲,他更喜欢冒险。他早先在地中海巡航过两个小时,但没有遇到任何敌人,而莫里斯准将的无能让迪凯特更加渴望与敌人一决高下。他希望在普雷布尔的领导下,能够获得机遇的垂青。

现在,为了追赶身份不明的船只,“企业号”挂上了英国国旗,希望伪装美舰的身份。时间还不到一小时,迪凯特的船员就发现了他们的目标——的黎波里旗帜。风向的转变帮助企业号逼近船只,不过后来却骤然停止。到了10点钟,的黎波里船长认为皇家海军没有什么威胁,于是与二十几个手下站在甲板上,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军舰。

当两艘美国军舰突然降下英国国旗,升起星条旗时,的黎波里船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企业号”的火力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体积也是这艘船的两倍,小小的商船主人只能束手就擒。

登上的黎波里商船的美军军官通过一名翻译得知,船的主人是一名土耳其人,他的目的地是君士坦丁堡。根据船长的描述,这艘船叫“马斯迪古号”,只是一艘在奥斯曼注册的小商船,正沿着海岸航行,打算在的黎波里和班加西停泊。11名船员都是希腊人和土耳其人,他们与船长表述的一致。不过,船上各色各样的乘客却让美国人感到奇怪。除了42名非洲奴隶之外,还有两名的黎波里官员带着10名士兵。这艘船还在甲板上安装了两门大炮,这显然对于一艘商船来说并非寻常,而且甲板下面又存放了两门,还有一些步枪和手枪。

“马斯迪古号”没有携带任何英文护照,所有美国人都不能读懂上面的阿拉伯语和土耳其语。但“宪法号”的一名医务官道出了船长的一段故事:几周前,普雷布尔聘请彼得罗·弗朗西斯科·考西罗博士为他的医务官,考西罗给准将的舰队带来的不仅仅是医疗知识。他曾是帕夏的私人医生,熟悉的黎波里及其当地市民。当他查看商船的船员时,他认出了船长与其官员。于是便告诉普雷布尔,这里没有无辜的商人。这艘船曾参与过“费城号”的俘获行动。[4]

这艘小船只有60英尺长,12英尺宽,对全船的搜查也没有花费很长时间。经搜查证明,医务官的判断是正确的。一名美国水手在“马斯迪古号”上发现了一把军剑,它属于“费城号”的一名上尉。这足以让普雷布尔确信,这些人确实参与了美国护卫舰的掠夺行动。

于是,“马斯迪古号”转而沦为了美军的战利品,普雷布尔命令士兵登上该船。他们将把她驶向锡拉库扎,海事法院将于二月份审判该船,并正式宣布其归美国所有。

不过届时,她会被授予新的名字、新的主人,并被命令返回的黎波里港。

暗度陈仓

普雷布尔一直忙于收集有关的黎波里的行动情报,其中最好的信息来自威廉·班布里奇。被软禁在的黎波里,班布里奇可以用他的双眼还有尼森领事提供的望远镜看到港口发生的事情。不仅如此,他还掌握与美国人沟通的渠道。帕夏允许他寄信,相信一名俘虏是他获得赎金支付的最佳代言人。因为寄信以前都要经过监管者过目,所以班布里奇不能简单地汇报侦查结果,最起码不是通过正常方式。

班布里奇下定决心,即使在囚禁期间也要有所作为。他发现了一种能够透露军事消息的秘密手段。起初,他在通信中使用一种暗码。当帕夏开始怀疑该代码后,班布里奇采用“隐显墨水”——一种石灰或柠檬汁的混合物。使用该方法,当把信纸拿到火上烘烤时,上面隐藏的信息就会显示成可读的棕褐色字体。写信用的信纸和笔记本都是从热心的尼森领事那里借取。就这样,威廉·班布里奇为普雷布尔秘密计划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巨大帮助。[5]

自被俘以来,班布里奇汇报了港口情况,包括来来回回的巡洋舰。他列出下水和正在建造的船只。他统计过“统治者的海军(我尽可能掌握)”[6]配备的大炮数量。最有价值的是,他向其指挥官通报了帕夏关于“费城号”的计划。

12月初,“费城号”的大炮已被重新安装到甲板上。她依旧停泊在港口,她的存在勾起了班布里奇痛苦的回忆,十月的那天发生的一切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不过,她的存在也让他迁思回虑,一个秘密计划正悄然诞生。

12月5日,他写信告诉普雷布尔,计划用弹药摧毁“费城号”。班布里奇认为可以派“一艘商船……驶入港口,船员秘密转舵,直接登上护卫舰”。时至冬季,许多炮艇已经从港口拖到了海岸,所以任务面临着的黎波里炮攻的危险微乎其微。据班布里奇所知,只有四门海岸炮可以攻击“费城号”。他认为这次行动肯定会让的黎波里海盗措手不及。

船长虚心地提出了自己的计划。毕竟,“费城号”的被俘影响的是他的荣誉,而不是普雷布尔。“我恳请您不要觉得我太自负,”他写给普雷布尔说,“我的建议是从实用性角度去推测的。”

读完班布里奇的信之后,普雷布尔意识到,费城号问题的解决也许不是一次自杀性任务。如果他仔细考虑,迪凯特的勇猛和班布里奇的侦察可能已经给出了一桩解决方案。或许普雷布尔手头上就有着合适的棋子:幸运的是,他已经拥有一艘“商船“——”马斯迪古号”;要说勇气,跃跃欲试的迪凯特上尉似乎是最佳人选。

哈梅特的选择

与此同时,普雷布尔正秘密策划一桩更大的战略。拥有杰斐逊和麦迪逊的授权,伊顿领事和其他人仍继续与尤瑟夫的哥哥西迪·哈梅特·卡拉曼利协商。他仍然希望从帕夏手中夺回的黎波里的王权,不过这需要美国的帮助。收到哈梅特代表的信件之后,普雷布尔约他们在马耳他见面。

他们告诉普雷布尔,哈梅特曾前往埃及亚历山大,现在仍然流亡在外。但他也有一个计划,而且有很多追随者。哈梅特将组建一支庞大的阿拉伯军队。如果美国人能够一同冒险并提供海军支持,这股力量可能从埃及经陆路进军的黎波里东部的一座省会城市德尔纳。哈梅特和伊顿相信,凭借美国的海上援助,的黎波里将会成功易帜。

哈梅特也对美国人做出承诺,而且普雷布尔知道该承诺肯定会让他的上级满意。如果美国人向他提供所需资金和军事装备援助,一旦哈梅特夺取帕夏的王位,他将释放所有基督教奴隶和俘虏,包括“费城号”的307名船员。他还同意与美利坚合众国保持永久和平。此外,他允许的黎波里成为美国海军的永久基地和主要驻防堡垒。

虽然普雷布尔未经华盛顿批准无法做出任何承诺,但是他双手赞成该计划,立刻向海军部长表明了此意。“虽然缺乏资金、弹药、野战炮兵……他认为我们的海上援助会帮他占领的黎波里;我十分肯定用不了两个月就可以实施行动。”[7]他鼓励哈梅特的访问代表说,请告诉他们一旦我方舰队和火力到位,就会向的黎波里发动攻击。

双方在会议期间达成了积极意见,此次行动将于春夏之际完成,普雷布尔的预设更加提前。普雷布尔并没有向哈梅特代表透露半点关于“费城号”的计划。即使敌方偷听到计划的冰山一角,也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失败,许多士兵会因此丧命。

1804年1月,普雷布尔在马耳他参加了另一次会议。的黎波里大使转达了帕夏的要求:10万美元赎回囚犯。的黎波里人在谈话中承认他们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驾驶大型护卫舰,美方可以用一艘纵帆船换回“费城号”。面对大型护卫舰,这位苏格兰叛徒穆拉特·莱斯司令也无能为力。然而,普雷布尔并不急于与他们交易。原因之一是,他缺乏对方索要资金;其次,他希望可以不用赎金解决。

一次危险任务

命令让事情变得简单。“今晚进入港口,”普雷布尔指示,“登上护卫舰‘费城号’,烧掉她后全身而退。”[8]

此次命令的行动者是斯蒂芬·迪凯特上尉,可是当他就要执行命令时,老天爷却变了脸色。2月7日,他的两艘军舰靠近的黎波里海港,可是从北方吹来的大风迫使美舰向东远离目的地数英里。三日后,风虽然停了,但迪凯特的小舰船“无畏号”和“妖女号”用了五天时间才回到有效作战位置。

“无畏号”的环境特别拥挤,她的前身是“马斯迪古号”,被重新命名并改装为军舰。军舰设计配备24名船员,而现在却承载75人。由于铺位还不到目前人数的三分之一,迪凯特与其他三名官员和一名医务官共同分享舱室。许多船员睡在老鼠出没的木桶之中。面对变质食品、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有沉船的忧虑,船上的士气却依旧高涨。2月16日早上,“无畏号”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按照行动计划,“无畏号”应打头阵,因为她模仿当地船只的外观,装备了短桅杆和三角帆;她的出现应该不会触发任何警报。“妖女号”会与其保持五英里的距离。此次任务由普雷布尔和迪凯特策划(班布里奇协助指导)。他们命令改变军舰的双桅船外观,“妖女号”被重新喷漆。她的顶桅被移除,而且炮门也被关闭。

夜幕即将降临,“无畏号”在城镇东部的港口抛锚。随后,当“妖女号”抵达后,“无畏号”和“妖女号”的船只趁着夜色向“费城号”驶去。然后,上尉和准尉带领几队士兵登上护卫舰纵火。他们即将烧毁军舰,鼓舞美军士气并夺走敌人的优势。如果成功,这将是一场釜底抽薪的妙计。

几乎同时,计划出现了纰漏。迪凯特意识到,驶入的黎波里有些过于潦草行事:通常帆船都是缓慢航行,“无畏号”行驶的速度过快会在天黑前提前到达,徒增危险。美军不敢收帆,商船故意降低速度则会引起哨兵的怀疑。迪凯特命令部下将一根拖绳抛到船外,拖绳上装有梯子、桅杆、水桶和木材,希望通过增加坠物的阻力减缓船速。

仓促将拖绳抛入水中之后,接下来进入了令人紧张的几分钟。船速终于被减缓,而且看似全速前进,水手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计划奏效了,他们可以在夜色的掩盖之下避免暴露踪迹。

迪凯特命令大部分船员留在船舱之内。甲板上一次只留6人活动,他们穿上马耳他商船水手的制服,上面配有艳丽的金色穗带。船上扬起英国国旗,以便迷惑岸上的敌人。他们驶入英国在的黎波里修建的防御工事视线之内,此时,英国领事馆向挂有英国国旗的“无畏号”挥旗致敬。

对于迪凯特来说,缓慢驶入的黎波里可谓是苦乐参半。他曾主动请求率领部下执行此次危险任务,并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在战斗中的勇敢。他希望,此次任务的成功会让他晋升为一名美国海军舰长,因为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此职位。可是,他的任务是摧毁一艘由同胞集资和家乡的船匠修建的护卫舰。而这艘船的第一任船长就是他的父亲——老斯蒂芬·迪凯特。

黄昏时分,风势减弱。7点钟,“无畏号”顺利通过入港口的狭窄巷道。迪凯特发现,尽管“无畏号”故意放慢速度,妖女号还是在不断减弱的微风中远远落后。一场海军博弈就要打响:计划定于10点钟发动袭击,这会让迪凯特花费大量的时间应对“费城号”。“妖女号”遥遥落后,无法及时赶上“无畏号”。

对于迪凯特来说,此次行动务必要凯旋而归。他谨记普雷布尔的命令:“我对你的“无畏号”和“企业号”都是信心十足。”[9]迪凯特清楚他的选择,要么中断任务,要么让“无畏号”孤军奋战。

黄昏已至,他做决定的时间越来越少。莫里斯领导下的失败行动让他愈挫愈勇,而普雷布尔的信任却让他豪情满怀,于是,迪凯特下达了命令。他告诉部下,不管“妖女号”能否赶上,“无畏号”都要继续前行。

一名准尉记录下迪凯特朴实无华的一句话:“数量越少,荣誉越大。”[10]

夜幕降临,“费城号”的身影在一弯新月的光芒之下依稀可见。她是迪凯特及其手下的伤心之地。她的前桅只剩下一节残木,顶部帆桁被放置在甲板上。失去了船帆,她再也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航行。港湾中,几乎没有当地船只在海面上行驶,不过眼前这只庞然大物让所有来访者都为之震惊。假设这艘超级巨舰重新恢复火力,然后被的黎波里海盗操控,会是怎样的后果?光是想想就令人恐惧。

“无畏号”让自己在海湾中缓缓前进,几乎感受不到的一丝微风吹动着她的船帆。船员越来越靠近城墙,城堡和岸上的防御工事仿佛在渐渐升高。面对城市的白墙和壁垒上装备的炮台,迪凯特的小船此时显得格外渺小。城墙上的任何哨兵都能看到他们,可是小船的外观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

将近10点钟,“无畏号”与“费城号”达到了喊话的距离。按照迪凯特的命令,七十名船员全部保持沉默,他们听到了一阵交流声。

一名的黎波里人从高大的护卫舰上面喊话。他操着一口方言,命令小船赶快离开。

虽然站在舵旁,迪凯特保持了沉默。取而代之,萨尔瓦多·卡塔拉诺回答了对方。卡特拉诺是一名西西里人,因为熟悉巴巴里港口,所以被普雷布尔聘请。他有着南地中海水手的口音,这种口音混合着柏柏尔语、阿拉伯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马耳他语。

卡塔拉诺回复说,他的商船上周被暴风吹离了港口;他们在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固定船只过夜。他解释说,他们不想干扰港口其他船只停泊,他们将在早上到岸边寻找新的抛锚点。

上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询问在“无畏号”航行方向上观察到的另一艘船的名称。卡塔拉诺给出了一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回答,而且这肯定会让“费城号”的船员满意。他告诉询问者,根据他们的观察,那艘船应该是“转移号”。该船曾是一艘英国军舰,最近被帕夏在马耳他收购,能够加强的黎波里的海军力量,的黎波里对它已期盼已久。

卡塔拉诺的回答让“费城号”的水手很满意,“无畏号”和若隐若现的护卫舰分别派出了趸船并将他们连到一起。趸船很快被系上了绳索,不一会儿两艘船很快就被拉到了一起。

当“无畏号”接近时,一名目光犀利的的黎波里水手发现情势不妙。或许他看到了“无畏号”的船锚,或许在舷墙后潜伏的数十名水手中,佩戴的剑反射出亮光惊动了他。不管怎样,游戏就要结束了。

“美国人!”那人大呼。

卡塔拉诺临危不乱,再一次做出了回复。他保证船上只有马耳他和英国人。“无畏号”的船员继续拖拽绳索,两艘船越靠越近。

“美国人!美国人!”惊呼声再一次传来,可是,警告为时已晚。当两船碰到一起,斯蒂芬·迪凯特立即下令登船,同时纵身一跃,跳到“费城号”的主链之上,爬向十二英尺高的甲板。

“登船!”迪凯特大喊道,行动一触即发。

“行动之势迅雷不及掩耳。”医务官助手刘易斯·赫尔曼后来写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接下来,登船士兵就像一群蜜蜂般挂在船的一侧;刹那间,所有人都登上了护卫舰。”[11]

没有人听见枪响。由于敌军要塞的炮火离此处只有几百码的距离,迪凯特曾下令,船员只能用刀剑,尽可能少地引起敌军的注意。船上约三十名的黎波里人,其中有十几名想要乘小船逃跑。那些想要与我方打斗的人,一名准尉回忆说:“他们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后惊慌失措。这些可怜的家伙!将近20人被砍死,剩下的都跳下了船。”[12]

野蛮的战斗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岸上的哨兵还蒙在鼓里。随后,烧船行动开始了。十名水手跑到卧铺舱和前储藏室放火,另外十几名去军官室和下士舱,而第三小队进入驾驶舱和库房。驾驶“无畏号”小快艇的第四小组监视着运送乘客和物资的港务船,其余八人待在双桅趸船上。

纵火人员带着三英寸长的蜡烛,为了提高可燃度,灯芯上蘸有松节油,而且每组都携带一对提灯。制服的黎波里的反抗兵以后,可燃物被迅速从“无畏号”递了上去,带到了“费城号”的舱内。训练有素的行动进展神速,几分钟后,士兵各就各位,等候迪凯特的下一道指令。

他从船头走到船尾,对每个舱口下令:“放火!”于是,水手举着从提灯里点燃的蜡烛,在船的各个部位点燃熊熊烈火。

当水手快速回到甲板上,令人窒息的浓烟从舱口的横梁处滚滚升起。水手和军官跳回到“无畏号”后,火焰很快窜了出来。迪凯特看着最后一名手下爬上双桅船的甲板。在此次行动中,只有一名水手负伤,无一人阵亡。迪凯特最后一个离开“费城号”,他不得不跳上“无畏号”的索具,那一幕让所有人都感触万分。

回到他们的小船后,船员试图逃离,却暂时被困。火焰从“费城号”的每个炮门向外咆哮,危及到逃离船的前桅棉帆。他们用剑砍掉连接两艘船的绳索,但小船仍然一动不动。冲天烈火似乎要吞噬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将“无畏号”拖进火海。迪凯特下令拖拽船首,这时,船才开始扬帆而行。八名水手各在一侧,持续滑动巨大的船桨直到进入开阔水域。

“无畏号”在撤退时遭到了的黎波里的大炮和步枪的扰乱性射击,可是瞄准度很差的火炮仅仅击中了她的顶帆。比起岸上的齐射,“费城号”的大炮更具有威胁性。随着火势蔓延到甲板,船上的大炮发生了爆炸。然而,即使护卫舰大炮的爆裂声也不能淹没美国水手出海的欢呼声。那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桅顶,开始燃烧顶部的索具。熊熊燃烧的火柱傲视整座炽热的城市,给的黎波里的夜空带来了既恐怖又壮观的一幕。

1804年2月16日的夜晚,所有被囚禁的“费城号”船员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

港口的骚乱惊醒了城市,俘虏在监狱的围场里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刺耳而又嘈杂的男人声还有港口开炮的声音。“无畏号”和“妖女号”昨日下午就已经与港口遥遥相望,美国俘虏猜测着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城堡的大炮朝着“无畏号”不断射击,监狱的地板都感到了震动,战斗的火炮声代表着希望。

水手威廉·雷报告说:“在混乱声里,我们经常听到‘美国人’这个词,因此我们希望一些同胞能够登陆,解放我们。”[13]直到第二天早上得知“费城号”被烧毁的消息后,他们才放弃了救援希望。曾经引以为傲的军舰如今已石沉大海,绳索烧毁之后,她的船锚终于得到了自由。现在她只是一座冒烟的空壳,剩下一排长长的船骨浮于水面之上。从此,这艘护卫舰再也不可能作为一艘海盗船下水。

美舰的烧毁是美国海军的胜利,而对于俘虏来说则是一次打击。一天前,帕夏还期望美国人能够履行囚犯救赎条约,他送给监狱两桶猪肉和牛肉。而现在,随着费城号的燃烧,所有友好意愿瞬间烟消云散。船员雷伊回忆说,狱卒“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冲向我们,开始殴打他们看到的每个人。朝我们脸上吐唾沫,发出的声音就像地狱的毒蛇……在街上遇到的每个男孩都会朝我们吐痰、扔石头;我们的劳动增加了一倍,我们的面包被克扣,每名看守都比原来严厉并残酷十倍”[14]

迪凯特对同胞的苦难浑然不知,他和他的手下安全航行两天后,抵达了锡拉库扎港。看到“无畏号”和“妖女号”出现在视野中,普雷布尔感到格外欣慰。一周前,他的舰队遭遇了风暴天气,他曾一度担心小船的适航性。两艘船都有可能遭遇不测,不过他们没有。

信号旗迅速升起。美国海军“宪法号”发出信号:“你们是否完成任务?”

时间在护卫舰的后甲板上焦急地嘀嗒作响。然后,回复旗缓慢的发出了信号。普雷布尔十分满意收到这样的消息:“是的,我已完成任务。”

[1]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玛丽·迪林,1803年11月20日。

[2]查尔斯·斯图尔特致信苏珊·迪凯特,1826年12月12日。

[3]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海军部长,1803年12月10日。

[4]塔克,《斯蒂芬·迪凯特》,第42-43页。

[5]迪尔·伯恩,《威廉·班布里奇的一生》,第60页。

[6]威廉·班布里奇致信爱德华·普雷布尔,1803年12月5日。

[7]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海军部长,1804年1月17日。

[8]爱德华·普雷布尔致信斯蒂芬·迪凯特,1804年1月31日。

[9]同上。

[10]莫里斯,《美国海军查尔斯·莫里斯准将自传》,(波士顿:A.威廉姆斯,1880年),第27页。

[11]刘易斯·赫尔曼,引自麦基、爱德华·普雷布尔,《海军传记,1761年——1807年》(1972年),第197页。

[12]小拉尔夫·伊扎德致信拉尔夫·伊扎德夫人,1804年2月20日。

[13]威廉·雷,《奴隶制的恐怖》;或《的黎波里的美国水手》(2008年),第76页。

[14]同上。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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